日在这里想了一下午,直至此刻,还是难以从居云岫的这些指控里挣脱出来,他试图说服自己他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糟糕,试图再给自己找一些能够增加底气的证据,试图去反驳些什么、推翻些什么……可是思来想去以后,他满脑子里只剩下居云岫平静而决绝的声音。
——恪儿因为早产,后来险些夭折,现在身体也算不上强健。
——你的妻因你的自私、自大万念俱灰,致使你们的孩子无辜受累。
——你本该与她并肩进退,你本该对她深信不疑。
——你从不曾将她视作一生知己,你从不曾问她愿不愿意。
所以,三年前,其实并不是雪岭一役压垮居云岫,不是王府一难压垮居云岫,而是他那个自以为是的抉择压垮了居云岫。
所以,三年前,其实并不是命运或晋王让他们无路可走,而是他的慌乱、胆怯让居云岫走到了穷途。
所以,三年前,冠以“保护”与“爱”之名抛妻弃子的他,才是真正令居云岫遍体鳞伤的元凶。
他本来可以和她并肩进退的,可是他没有。
他本来可以信任她,依赖她,告诉她所有的真相,可是他也没有。
是他把他们母子送到了鬼门关,是他把本来已濒临绝境的居云岫彻底推下了悬崖,是他害得他们的孩子险些不能降临人世。
是他……亲手把自己的家给毁了。
是……这样吗?
战长林双手发抖,筑在心里的最后一道堤岸近乎崩塌。
住持叹道:“万法皆空,因果不空。不戒,一切因果由自生,你纵然不懂,纵然不愿,纵然再有苦言,如今也只能自食此果啊。”
战长林心如刀绞。
住持劝道:“不戒,放下吧。”
放下吗?
他从十二岁起爱上居云岫,十六岁开始死皮赖脸地缠上她,二十岁如愿娶她为妻,二十一岁与她有了恪儿……
离开后的这三年,他日日夜夜盼望能够重回王府,盼望一家团聚,他可以为这一愿去杀人,放火,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可以做叛臣贼子,做白眼狼,可以被他们兄妹二人骗被他二人耍。
可是,他怎么能放下?
他怎么可能放得下?
住持再劝道:“不舍智而近愚,不抛迷而求悟,不戒,众生皆苦,唯有佛祖才替你赎清这一切罪孽,听老衲一言,莫再执迷不悟了。”
禅房沉寂,住持一手竖掌诵经,一手敲打木鱼。
梵音缭绕双耳,战长林长出一气,良久后,脸从掌心里抬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