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老黑眉头紧锁,像看一堆麻烦的垃圾:“又是王栓柱?晦气!”他烦躁地挥挥手,“契约?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呢!‘下矿采掘,险难自担。若有伤残,矿上予钱三吊,契约即止。’懂不懂?三吊钱!拿了钱,契约就两清了!人残了废了,跟矿上再无瓜葛!”
“三吊钱…三吊钱不够抓药啊赵爷…”媳妇哭嚎着。
“不够?”赵老黑冷笑一声,从旁边疤脸工头手里扯过名册,翻到后面,手指戳着上面一个鲜红的手印,“这是他王栓柱自己按的手印!生死有命!矿上给三吊,已经是仁至义尽!怎么?还想讹上矿上养他一辈子?”
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戾气,“疤子!去!带两个人,拿三吊钱,扔他屋里!把王栓柱的工牌收回来!从今儿起,他不再是矿上的人!那间排屋,月底前给老子腾出来!矿上的地方,不养废人!”
疤脸工头应了一声,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女人,带着两个粗壮矿工,大步流星地朝丙字区排屋方向走去。
王栓柱媳妇瘫在冰冷的煤渣地上,看着赵老黑转身走向矿洞深处的背影,看着疤脸工头远去的方向。
风卷着黑色的煤灰,扑打在她泪痕干涸、沾满污垢的脸上。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远处,矿洞里传来沉闷的开凿声和监工模糊的呵斥,像这座冰冷巨城恒久不变的心跳。
张婶最终从暖阁客栈浆洗婆子那里,讨来一小包不知名的草药渣子——是给南方客人煎药剩下的。
她用破瓦罐熬成黑乎乎、气味刺鼻的汤水,撬开王栓柱的嘴,硬灌下去。也许是草药的效力,也许是王栓柱命硬,几天后,那骇人的高热竟然慢慢退了下去。
只是那条腿,膝盖处怪异地扭曲着,再也不能伸直,像一根被粗暴折断后又胡乱接上的树枝。
疤脸工头扔下的三吊铜钱,沉甸甸地压在炕席下。王栓柱媳妇用其中一吊,换了些粗粮和盐。
剩下的两吊,她不敢动。月底,排屋就要被收走。她抱着孩子,坐在冰冷的门槛上,望着矿场方向那巨大沉默的黑石城墙。城墙的阴影压下来,冰冷而漫长。
黑石矿场深处的凿击声似乎比往日稀疏了些。巨大幽深的洞口前,等待下矿的队伍短了。新来的流民被分去清河县工地和城东摊位,肯下死力气钻黑窟窿的人越来越少。
几个刚领了号牌的新矿工,看着洞口那几具被草席裹着、渗出暗红冰渣的矿工尸体被抬出来,脸色发白,脚步迟疑。监工的鞭子在空中甩出脆响,呵骂声更显焦躁。
季如歌站在矿场入口的